時間:2012/07/08(日)13:00
地點:中山堂光復廳
出席:蕭菊貞(《白鴿計畫─台灣新電影20年回顧》導演、大愛電視戲劇部經理)
楊惠姍(金馬獎及亞太影展最佳女主角、琉璃工房創辦人)
李烈(知名演員、電影製片)
紀錄:王振愷 / 攝影:朱書德
蕭菊貞: 大家午安,我是蕭菊貞,在周末午後齊聚一堂,真的可以一起來參與盛會是對生命的態度和熱情,烈姐和惠姍姐這些年來的創作心得,讓我們搭時光隧道由七零到九零年代,看李烈製作的不管是《艋舺》或是《翻滾吧!阿信》都是耳熟能詳的片子;琉璃工房的工作人員跟我分享,為佛陀紀念館所雕塑的這尊千手千眼觀音需要六個月,惠姍姐為了成就這樣的因緣,在38天內不眠不休的時間內完成這項大工程,我看完創作過程很感動。我看到藝術家、看到創作家,我們都覺得他好棒好美好厲害,看到背後的努力,我們都會被他感動。這兩位真的很認真很努力,是兩位帶給我們滿滿的感動的女性領袖。余文彥製片和張毅導演也在現場!
楊惠姍:大家下午好,我拼命笑是為了掩飾我的緊張。
李烈:謝謝大家還來參加這個活動,我是李烈。如果不是因為要參加座談我可能也不想出門。謝謝大家來參加。
蕭菊貞:從70年代至今,兩位都是在銀幕前讓我們印象非常深刻的兩個大明星,從剛剛兩部影片就發現現她們,一位是傑出幕後製片、一位是享譽國際的琉璃藝術家,幾天前我們討論到這個題目我們該怎麼談?認真工作時,我們都不覺得自己是女性,那我們該怎麼談起呢? 我覺得非常有趣,剛看了惠姍姐的影片,可以談談您如何看待楊惠姍這三個字以及生命歷程,從過去「電影明星」到現在的「創作者」的身分?
楊惠姍:對我來說,我是屬於那種比較講機緣的工作者,當我走到某個時間我碰到了甚麼樣的機緣,我就接受那個機緣,開始那個工作。前期十二年的演員是個機緣,我就開始做了,而現在我可以回頭整理這些人生點點滴滴的脈絡,做的過程我自己回頭看,也許因為在做的過程真的是全心全然的、心無旁騖地投入以作為一個目標,都是堅持毅力,你就是做。電影是這樣,琉璃更是這樣,也不是我去選擇去接觸,那是機緣,時間到了,我與張毅導演合作的最後一部電影,導演用了很多作品當道具,做為女主人翁的收藏,那現在也真的成為楊惠姍終身的收藏。
蕭菊貞:惠姍姐很客氣,我可以小小爆料一下,剛剛說工作人員有提到像這樣一尊佛像通常需要耗費六個月的時程去建造,但是她拚了在38天做出來,得到一個小小的消息是當時你的工作人員還偷偷塞給你小紙條,上面告訴你22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聽說您就把紙條放進抽屜裡,抽屜一關說:我們就做吧。
楊惠姍:十月九號,我到了佛光山佛陀紀念館看場地,當初就覺得把前一尊觀音雕塑放在這麼大的觀音殿,尺寸顯得小了一點,所以我決定重做。但就只有那麼短的時間,有些事情不太需要太多討論,也許有些事是要跟團隊們深入討論,但至於要不要做,就不用太多深入討論,我是側面聽說我們主要夥伴,那天張毅秘書走進辦公室,提出二十二條不可能任務的幾位大男生就垂頭喪氣說:要重做五米的千手千眼觀世音,那怎麼來得及?結果還是要做呀,他們氣若游絲。我覺得回歸事情的本質,那就是很純粹很單純。
蕭菊貞:想請問惠姍姐,那個信念和支撐您的熱情是什麼?你腳都浮腫了,那樣的疲憊,而且你在過程中都不喊苦,那個支撐你的動力是什麼呢?
楊惠姍:很開心,過程中體力勞累,但是精神上不勞累,套一句張毅說的話:「相信你就看得到,而不是你做了才相信你看得到。」,很多事情都從零開始,琉璃工坊做下來,許多事情都是秉持這個信念,當張毅跟我說藍圖的時候我是相信的,我們就一起去做,過程很多困難,辛苦是必然的,千手觀音一樣的,但我一直有一個信念就是我能在時間內把它完成。
蕭菊貞:成功不是憑空掉下來的,背後一定有很多辛苦的過程,有一句話:認真的女孩最美,看李烈,當她得到年度最佳電影工作者獎,她在台上那種激動,和她過去是七零年代末期到八零年代青春電影紅星,那種玉女形象以及到現在的電影製片。製片不是人幹的,烈姐剛剛那幾部都是台灣火紅的電影,可以聊聊現在李烈對李烈的看法? 烈姐的定位,希望大家怎麼看?
李烈:我從來沒有想過變成玉女,我一路走來自己越來越清楚我這個人不是個玉女,我也不適合當玉女,為什麼要走到幕後的原因?走到今天,我坦白說充滿了感恩,從無到有,從不懂到慢慢學,都是辛苦的路,充滿艱辛、充滿狀況,我也不想告訴你們它有多辛苦多少狀況,但慶幸身邊有很多人幫助我,是我一路上的老師,很幸福地我到這個年紀,我的事業是50歲才走到另外一條大家覺得順遂的路,這一條路它帶給我的快樂和成就很難形容,這個工作帶給我成就和成功,但最重要是因為我很喜歡,因為你喜歡,所以你不會在意這個工作有多辛苦。
惠姍也就是這個個性,她要做就要最完美,她當演員時就是這樣,後來她做琉璃工房,這個女人有多瘋?!這些她做的事不顧一切,其實很正常,就是我認識的楊惠姍,她就是這種人,你就是去做!其他不要去想,如果你會想很多,擔心困難,那就表示這件事情你沒有這麼想做,想做的事情就真的不會想那麼多。
楊惠姍:當初那次,我看見李烈帶著一大堆人馬,我已經離開電影界很久,看見李烈堅守一件工作一件事情,我覺得影像會跟著終身的情感,看著李烈帶著大隊人馬覺得她很了不起。
李烈:你們隨時回來都歡迎。
蕭菊貞:如果她們再一起合作一定未演先轟動,我在一個餐廳看到一張海報讓我很驚嚇,在以前電影年產量很多,在1980年有一部電影叫《博多夜船》,這部片海報的女主角是惠姍姐,其他主演人裡面有李烈,原來這兩人有合作過,結果李烈自己都忘記。
李烈:那個年代,一個演員沒有兩三部戲,就一點都沒有知名度的,惠姍最多同時十一部電影在手上,那個年代是這個樣子,一天二十四小時一部片兩個小時,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在演什麼。
蕭菊貞:惠姍姐對李烈有印象嗎?
楊惠姍: 一看到她就覺得這個人眼睛怎麼那麼大,無法說她不是玉女,因為她就長那個樣子,李烈非常有個性,除了明星臉,現在工作與他的個性風格比較像。
李烈:製片這個工作比較像我本人。
蕭菊貞:八零年代初期的電影電視,真的是超級大玉女喔,很多喜歡電影的人感受都很深,講到電影都覺得苦哈哈,而你提到因為喜歡所以不惜這樣的投入,一直勇往直前的做,那請問電影有什麼魅力,其實那過程的辛苦不為人知,是什麼熱情支撐著你讓你這麼愛它?
李烈:18歲投入這個行業,你人生裡面你只懂這個,也只有這個東西能吸引你的興趣。我以前不了解我為什麼會變成演員,一路再回想好像很多事情冥冥中有安排,我從小就是電視兒童,非常愛看有關影劇的雜誌、電影和電視,其實比較不是我出生的家庭允許的,我生在嚴格的中產階級,看電影是浪費時間的行為,作為這個家庭的孩子,唯一的就是要好好讀書、考聯考,好好出國去,但我從小在家裡,是有人看電視,我就要在書房看書,但我永遠躲在客廳的門口,把我想看的影集看完,把零用錢存下來跑去看電影。
我在世新最常做的事情是蹺課,所以我一天到晚蹺課,請老師把蹺課劃掉,我蹺課就是為了看電影,常常做的事就跑到西門町,一天看三部電影,原來是這些事情潛意識裡已經在培養我跨進這行業成為一份子,那養分已經奠定了,後來做這個工作的快樂,雖然我是製片,在創作這方面是不需要製片的,需要美術、導演等等,但你還是一樣看著一個東西從零到有,一步一步每個人貢獻自己的心力和才藝,慢慢成形和長大,成為自己的孩子,跟惠姍在做作品的時候,慢慢生出那種東西給自己的充實與飽滿是很充足的,是其他工作無法給你的。
蕭菊貞:《囧男孩》一開始是很小的投資,卻讓人眼睛一亮,到後來的《艋舺》,那她的成功很具體地從表演工作者到製片的基礎,你的心情是?
李烈:我當下就是「呼,我終於可以還債了。」壓力很大,你明天拍戲現場的便當費,你還要打電話去掉錢,那樣的日子也過去了,到後來票房好的時候就覺得我可以往前了。
蕭菊貞:很多人在得獎或是有票房之後,都有一個內在的OS,就是可以還債了!也相對的讓大家了解你這傻子是有很大的熱情,而去支撐他。
我們還是得談談新女性新電影,讓我們搭著時光機回到那個年代,根據資料,惠姍姐是1975年踏入電影圈,十二年的時間,產量高達140部作品,到後來商業電影式微,在新電影的時代與張毅導演合作,等於跨過了商業電影到新電影的階段,從賭徒誇張的演技到《我就這樣過了一生》的內斂演技,等於跨過了電影界相當戲劇化的時刻,你怎麼從演員的角色看待台灣電影的改變,可以帶我們去回溯一下。
楊惠姍:拍完一百多部之後,突然冒出一堆新銳導演,我們當初都好景仰這些導演,因為他們大概是第一批從學院出來的,而非師徒制出身。
我當時拍了一堆商業片社會寫實片,由演員的角度掌握每個機會演好每個角色,不計較成本製作,花比較多心思在角色上,不盡如意,仍有學習的可能,到了新銳導演起來後,確實有很好的景況,我很榮幸與張毅合作了後面這三部戲,這三部戲讓我經歷了電影不同的觀念、製作的方式,這在過去因為拍太多電影,同時身上有十一部片子,在那個年代,我的後車箱都是自己必需品,必須自己準備要的東西,什麼都自己來,把自己訓練程十項全能,很難想像那個年代你要甚麼就沒甚麼,有時候覺得逼你去囫圇吞棗也好,都要學到很多東西練了一身功夫。
李烈:製片就是要面對問題,所以我們最不怕的就是問題,世界上沒有解決的問題。
楊惠姍:我朋友的另一個哲學是說世界上也沒有一定要解決的問題。
李烈:這個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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