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07/17(二)13:20
地點:新光影城
出席:洪榮良(導演)
紀錄:陳慧瑄 / 攝影:張文馨
映後座談
洪榮良:大家好,謝謝大家在週間下午撥空來看《阿爸》的映演,這部片在去年10月已經上映了,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是在全省各地做一些特別的放映。剛剛大家在電影這94分鐘一直看到我,我是排行老三,老大是洪榮宏,老二是洪敬堯,我叫做洪榮良,是這部片的導演。這部片全長94分鐘,把一個84歲的寶島歌王洪一峰一生的故事,無論是演藝、還是家庭部分,我們都用紀錄片的方式去呈現。
從放映到現在,其實勾起了很多上一代人跟這一代人的共同回憶,我每一次看這一部片,某些情節還是會感動到我,可能是父親所做的音樂,而他的音樂也代表了他的人生,我常常講爸爸是一個不太擅於言表的人,父親就是活在他的音樂世界裡,他的一生就好像他的歌名一樣,《舊情綿綿》就好像他的名字,《思慕的人》就好像是他的影子,《淡水暮色》是他走過的路,《寶島曼波》好像是他最喜歡跳的舞,雖然《放浪人生》是他的過去,不過這位《山頂的黑狗兄》現在快樂地在牧場裡唱歌,非常的喜樂。好像聽到這些歌名,就串起了他的ㄧ生。所以這部電影,我就透過音樂、演唱會、戲劇的重現以及紀錄片,多方位地去呈現他的一生。
Q1主持人:會拍紀錄片應該有特別時間點?可不可以談一下這個部份?
A1洪榮良(導演):好。這部片子我其實在大概爸爸80歲,大概2005、06年的時候,那時心裡面有一個感動,看著父親年紀漸漸老邁,發覺在他年代的東西,國家、社會沒有開始去好好保存,始終只把40年代之後的流行歌曲創作才列為音樂,在他之前的歌曲,只有像《望春風》那類的民謠才算是文化,所以看到爸爸這一代的人漸漸凋零,覺得他們那一代有很多要保存。我之前也是做影視的,做了一二十年,想要在爸爸有生之年幫他做口述歷史,所以找了台大、師大的研究生一起來作了二十幾次的口述歷史,從逐字稿裡面才發現,原來他那個年代有很多斷代史、近代史、台灣史和台灣的流行音樂文化,跟我們成長的這一切、我們的土地都息息相關。
所以當我作完口述歷史,我心裡就想要把這些變成一個作品,當時其實沒有那麼宏大,只是做一些錄像,結果邊拍邊寫,家裡面、也就是後半部的故事也陸續發生。對我而言,家庭的部份是個非常曲折又有張力的劇情,到最後破碎的家庭竟然會變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我在想說這部片可以變成一個兒子對爸爸的眼光,去講他的一生,將他在歷史上或者音樂上的影響,講他在家庭裡,和兒子的互動,兒子怎麼看爸爸,中間怎麼疏離、最後怎麼和好,我想說這些可以去幫助一些人,最後就寫成電影劇本了。
Q2主持人:這部片影片特殊的是,它既有家庭照片,也有爸爸的手稿,也有重新演出和演唱會的部份,你怎麼去mix所有的元素呢?
A2洪榮良(導演):我寫劇本分成前後兩階段,原本片名叫《思慕的人》,我想拍出我們共同思慕的人,他創造出我們思慕的音樂。但中間與後半部,一般人不知道明星的家庭背後,有破碎的故事,但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自己對爸爸的成名、他後來發生的事,我們也不太清楚,所以我在拍這部片時,就像拼圖一樣,慢慢拼湊出爸爸的形象。在過程當中,我發現家庭的部份很感動我,但我也自己在衡量,是不是因為自己是家庭成員的關係,當兒子的會有投情的作用。
後來在完成階段之前,我跟工作人員、剪接師一起不斷的修改,我發現人真心需要的部份是家庭,所以寫到一半之後,片名就變成《阿爸》,這部片子有兩個特色-音樂和親情,它們都是沒有語言之分的。阿爸的台灣話又很親切,像一座山一樣牢靠,而且阿爸從小到大,對家庭的付出,像是要傳承到我們身上,後來才知道,原來爸爸從小不是在惡搞我們,而是用心良苦,他希望可以把這些土地的歌曲傳承下去。等到長大為人父母,才知道爸爸的用心良苦,在這個當中我們找到很多小時後的失落、無奈、埋怨,也同樣是長大才了解!
而那場演唱會是2009年的時候,爸爸已經病危了,我們想辦一場演唱會,去鼓勵老人家,因為爸爸曾經說過,身為演藝人員就像戰士一樣,要嘛也要倒在在舞台上。無奈在2010年初,上帝因為愛他,先把爸爸帶上天了,但我們依然履行承諾,在小巨蛋辦了一場演唱會,沒想到演唱會一邀,很多一線的歌手,包括五月天、杰倫、SHE、阿妹都很樂意來參與。我也是演唱會的總導演,我想說用現代人都懂的演唱會,來講一個老人家的故事,應該會很好玩,所以基本上它的結構變成建立在父親故事的軸線加上演場會的軸線,兩個穿插一起。
剛開始做,心裡也會有點擔心,這是我的第一部長片,實驗性質非常強,甚至我去拿輔導金的時候,別人也講說你這個失敗率超高的(笑),但我覺得我很幸運,找到很棒的剪接師-李念修,以及一些圈內的朋友,經過好幾次的討論,甚至在寫劇本的時候,我就先設計好演唱會的橋段、紀錄片的片段,讓這兩個互相融合在一起,舉例來說好了,像裡面的鄭日清先生,他在河堤上講我爸爸的過去,然後牽著腳踏車在河堤上跳舞,再接到去演唱會上跳舞,那個基本上是事先寫好的劇本。
Q3主持人:我蠻好奇的是,你剛剛有提到,影片的前半段是關於父親的歌唱生涯,後來焦點才慢慢轉到你們身上。當人要口述自己私人情感的時候,總是會比較困難,像是媽媽的部份,不知道你是怎麼考慮這些的?
A3洪榮良(導演):其實有很多觀眾事後跟我反應,他們感動的地方都不一樣,有些人看到全家福的部份很感動,一直流淚,有的人看到媽媽堅定的眼神,雖然她是個柔弱的女子,在片子裡又像是一個被害者的角色,但她卻說出一句很有力量的話,她要原諒我爸。有幾個片段都是拍攝時意想不到的,像是阿姨,她身為一個第三者,在銀幕上非常吃虧,有一次爸爸病危,在爸爸熟睡時,她突然講的那句話,也非常感動。
在我們家,好像是因為舊情綿綿的愛,讓我們變成兩個家庭,爸爸的生命、爸爸一切好像離我們越來越遠。但之後卻因為信仰的關係,讓媽媽願意原諒爸爸,這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第二個是,經過這十年、二十年,媽媽竟然一直鼓勵我們要原諒爸爸,而我們因為信仰與福音的棺液,我們改變了對生命的態度,再回頭去找爸爸,在這過程中,我們漸漸忘記爸爸以前傷害我們的很多畫面,然後一直想到他對我們好的畫面,最後因為一句對不起、一句我愛你、一個擁抱融化了中間的那些過程,從最後的全家福就可以看出來。
其實爸爸要過世的這四年當中,這些照片在我們生命中,都是非常珍貴的,因為我們少了爸爸陪伴我們的兒童、青少年,甚至到成年、成家,但最後卻可以出現全家福,對我們來說是非常珍貴的。
所以這個故事就好像是駐足在每一個年代、每一個家庭的全家福上,紀錄片自然很深刻地去呈現了這一塊。
Q4主持人:剛剛你也提到,你拍完之後化解了你與父親的距離,可不可以談一談,拍攝前與拍攝後最大的差別?
A4洪榮良(導演):其實這人生的劇本,我只能說我是在改編劇本,而這劇本是上帝寫的。當我在反覆思索,我對爸爸的了解、我們的定位、以及和好,其實有很多塊面向。那從爸爸演藝的面像來看,我至少看到那個年代的藝人,他們活地非常有自尊,它們為了這片土地創作,後來因為有了音樂工業,為了商業、為了造星,但在爸爸那個年代是沒有這個工業,連唱片都沒有,在那個荒蕪的年代,甚至連走出家門要做音樂都會被家人罵,他們會說做音樂是當乞丐才做的。他毅然決然地,因為興趣,自學苦學,存了一點錢,買小吉他,我聽他說過,他朝思暮想想要有第一把樂器,有了吉他,他可以練三天三夜不睡覺,然後練成了,第四天就上街表演,他們年代真的有對音樂這麼癡狂的人!
當時他創作的背景是,爸爸一直在想,為什麼大家要唱日本歌、外來歌,在認識了一些好朋友之後,他們開始寫詞、寫曲,也在那時候他認識了葉俊麟老師,葉俊麟老師也是一位大師,寫了無數首歌,於是他們兩個人的合作,就產生了像是《舊情綿綿》、《思慕的人》、《寶島曼波》等等膾炙人口的歌曲。所以那個年代,很像是一步一腳印去踏出來的,很多東西是我們這時代沒有辦法感受的,我們可能環境比較好,花一點力氣就可以得到我們想要的,但那時代的人是從無到有,他們開創的精神可以鼓勵我們的原創性。他也跟我講過一句話,他說:「良仔,你做音樂、做藝術就是要堅持到底,沒有做最好就不要做。」從他的演藝生活,對音樂、對藝術的堅持態度,光是在這一部分,我就學習了很多。
希望透過這部電影,除了有娛樂的效果,在文化傳承、在家庭、在教育上,也可以給大家一點點反思,看看這個家庭所造就的一些生命故事,可不可以激勵到你,或許是在你的工作、興趣方面,或者在你和家庭的關係上面。好像我們家就是一面鏡子,可以反射到每一個人身上,這就是想要帶給大家的!
主持人:因為時間的關係,我們就到這邊為止,掌聲謝謝導演!
留言列表